【陳方隅觀點】蛋蛋,以及政府公關危機

[編按:本文轉載自作者陳方隅臉書台灣的雞蛋每天需求量大概是12萬箱(一箱大概200顆),現在的供應量大約每天11萬箱初頭。短期供應不穩是事實,有些超市可能比較難買到蛋,但絕不會像郭台銘說的什麼缺蛋地獄、也不會是某些政客講的說完全沒蛋。這些都是誇大其詞而且不利於公共討論的說法。

身為一個幾乎每天煮飯的人,這幾天我在台北市最天龍國的區域aka大安區至少4家全聯以及超市的觀察是這樣:蛋的確有變少,但至少還是買得到。有朋友戲稱說,是不是綠營都買得到、藍營的都買不到?這當然是玩笑話,不過,從這些討論來看,我們政府現在的確面臨很嚴重的公關危機。

綜合媒體、專家、農委會,以及我個人到市場訪問攤商的說法,缺蛋的理由大致上是這樣:

1、禽流感非常嚴重,而且這是全世界都共同面對的大問題。

2、俄烏戰爭導致全球飼料成本大漲,因為烏克蘭原本是個大糧倉,再加上戰爭導致能源價格大漲,進而使運輸成本大漲。成本漲太多,但是市場的蛋價沒有拉上來,然後雞的價錢也一直在漲,綜合起來就是會讓一些雞農減少養雞。

3、季節性的波動,冬天雞生蛋的速度比較慢。

在這個議題中我們有幾點可以思考的。

首先,我們希望政府扮演的角色是什麼,是希望政府干預市場,還是不希望政府干預市場?

所有的商品其實都是有市場機制的運作,以雞蛋來說,如果政府不干預市場,那麼在去年那波禽流感的時候,其實我們的蛋價就會飆漲一波。

好處是這樣的話,會有更多人投入養雞(至少就會有夠多的雞農,先去把足夠的雞隻數量搶購起來)。

然而,不干預市場的結果就是雞蛋會漲很多,但人民無法接受這種結果。

然後,一旦政府干預市場、維持蛋價平穩,又會讓部份的生產商覺得好像利潤太低,沒有太高的動機去搶購雞隻,那就會影響下一個季度的雞蛋供應。

第二,討論公共政策的同時需要先確定各種資訊,現在討論蛋的話,我們必須要知道:全世界都在禽流感,各國的雞都大量減少。也因為這樣,全世界各國都在搶購「種雞」(生蛋的雞)。

我們可以要求政府做的事、而政府也的確有在做的事情是:確保種雞(生蛋的雞)來源穩定,然後要輔導生產雞蛋的飼養廠更新設備,讓生產更穩定。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是要防範禽流感。

我們可以要求政府做得更好、做得更多,然而還是必須了解,這些事情其實理論上應該是依照市場機制運行才對,政府是有責任讓整個生產過程更平穩、更有效率,但最終我認為仍然是市場機制為主。

畢竟,政府總不能派人去監控養雞廠如何養雞吧!

還有,即使政府想要輔導養雞廠設備升級,也不是所有養雞戶都願意的,畢竟仍然可能需要花錢,而且說到底這仍然是市場上的自由行為。

再者,大家可以想想看,今天雞蛋是如此,青菜是如此,任何商品也都是如此。

我們似乎很難去要求政府針對某些短期內超高波動價格的商品,都要確保它們是便宜的。

當然,抑制物價上漲太快是政府的責任,但很多時候這整個世界的市場機制並不是我們想限制就可以限制的。

第三,當前公共政策的討論似乎常常會有脫離現實的狀態。

例如以雞蛋來說,日產11萬箱、距離每日需求缺少1萬箱,這種狀態假設我們說是在考試當中的60分好了,但媒體和政客會先把市場機制運作下的事情怪罪給政府,然後說政府只有表現10分。

再來就是各種內容農場開始洗,有人抱怨買不到茶葉蛋、有人說去市場買一顆8塊錢好貴、有人說日本的蛋超級便宜(但其實算起來一顆也要6~7塊錢,沒有比台灣便宜),然後有人說全聯都沒蛋真是糟糕之類的,現在我們的首富郭台銘出來說全台灣大缺蛋真是地獄。先前有些群組傳出說,各地還有許多謠言,什麼麥當勞停賣雞蛋、早餐店每項漲20塊錢之類的,反正就是大量洗說政府很糟。

嗯,我想郭台銘應該是從來不需要上市場甚至也不需要去超市買蛋的人,不過這一切都是宣傳的一環。

整體的討論氛圍其實是不太好的,這些誇大其詞的說法,只需要有一部份發揮作用就可以了,只要有5-10%的人認為都是政府的錯、台灣好亂好可怕,那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。

另一方面,有些朋友會說,哎呀每次都是政府在騙人、明明就一堆問題卻說沒問題。

其實,假設我們去看農委會或行政院的一些說法,他們是承認現在有問題的,也都有在開記者會講說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怎麼樣。

不過我們接收訊息的來源常常是網路,而網路演算法會帶我們看最極端的聲音,於是我們就會看到一些「所謂」側翼粉專、匿名帳號在網路上面嘲笑別人買不到蛋,然後大家就覺得都是政府的錯、政府命令這些側翼來攻擊人、這個政府在對我們進行資訊戰。

呃,這實在會有點麻煩,但是,首先,資訊戰不是這樣的,因為資訊「戰」這個戰是真的戰爭,是敵國對我們進行的大量資訊操作,要讓我們對整個體制失去信心。所以我一直很反對我們去批評政府外宣、資訊戰。批評政府當然是可以的,但大外宣和資訊戰都是專有名詞,都是在談獨裁國家對其他國家所發動的沒有煙哨的戰爭。

第二,其實那些攻擊人的側翼們所傳達出的消息,跟政府在做的事情差得很遠。但現在的討論環境就會是這個樣子。

或許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是再多從不同面向來蒐集資訊吧!

第三,回過頭來還是得政府單位自己想辦法,該怎麼樣在這種資訊環境下,加強與人民的溝通。很多記者會或是說明都出不去,也不是每種說法都讓人買單,那這種公關危機,實際上也只能由政府自己來想辦法解決。

(作者:陳方隅為東吳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。本文不代表《前進新聞網》立場)